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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子分】三重邂逅

@深杏/尹玖小姐 祝深杏生日快乐!最近过得比较扎心,没有什么好的想法能送给你,于是想到把半年多前的点文重新呈现一下bu(之前写到一半丢了就弃了orz)用我可怜的定时发布。要从不幸和崩溃里走出来!!祝你快乐!祝你幸福!

 

 

 

 

三重邂逅

 

 

 

 

 

Falling crashing to my arms.

 

 

 

罗维诺·瓦尔加斯坐在窗台前,被百叶窗边框切割成无数片的碎光肆意打在他的脸上。这傍晚夕阳的余热竟是如此温暖,以至于使他有些莫名的伤感了。他想,那跨越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才来到人间的光,在被窗户切碎的一刹那一定经历了痛苦的挣扎,否则,它就不会带着这样一种温柔的绝望,像刚刚流出的新鲜的血液,裹挟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温柔。而这正是他的城市留给他的最后一丝明亮的缱绻,如同神父也会让亲属吻上十恶不赦的死者的额头。他悲哀地注视着面前熟悉的街角,便感到一串无形的眼泪由晚风吹入他的双眼,然后流到四肢百骸里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城市像爱着飞鸟的森林一样爱自己,而自己却要残忍地背离她而去。他估摸着自己要在那不勒斯读完学校,而老头肯定还会希望他上大学,等到大学毕业,他们全家就会已经在南意大利定居。想到这儿他打了个寒噤,他想,如果早知道这是自己于北方城市最后的诀别,那他就绝不要做什么傻事,就绝不要去追索那什么虚无缥缈,最终却连尾巴也没能抓住的爱情。

那时候,也正是一周前,罗维诺·瓦尔加斯还是个穿着制服在学校里念书的学生,尽管他看起来总是有那么些与众不同,邋里邋遢,神魂颠倒的模样。他没什么很好的朋友,也许曾有两三个女孩子带着善意想要接近他,但在一番碰钉子后她们相继离开了。罗维诺并不是刻意想要排斥她们,他只是陷入了对别人生疏因此别人也对他冷漠,他就对别人更加生疏的恶性循环里去。习惯使然。他也许也曾试图将她们留住,终究是徒劳无功。这原因刻意归咎于罗维诺·瓦尔加斯,是一个善于,但也只善于活在自己的理想乡里的人,而无论是亲人,同学,抑或是这两三个女孩,都不可能走进他的世界。这是他很早就一眼预见到的。他时常想,我不过也是个凡人,但或许这大千世界的人间烟火,我偏偏一辈子也不能与之相容。于是上帝赐予我这份特有的孤独,以便于鼓励我不要匆匆离开。

那是一个午后,老头在讲台上叨叨得令人昏昏欲睡。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旮旯里,埋头看从地摊上买来的,五块钱一本的言情小说。三言两语,青春的疼痛就被带过,转而一头奔向一个更加媚俗的新世界里去了。下课铃响起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合上最后一页,也正是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涌流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他,将他的心都冲击得四处颤抖。他想,我要去寻找一番属于自己的爱情。我来不及在公园的长椅上,或是在图书馆的一角,等候一个愿意懂我的人向我走来。我必须自己去寻找,而且我现在就要出发。这是命中注定的时刻,早一秒晚一秒都不行。

于是他走出了教室,一直来到校园角落的围墙,翻了出去。车水马龙的街道向他敞开了怀抱。他没有想到居然逃脱得如此轻松。他走上前去,没几分钟就拦下一辆计程车。也正是此刻,他拉开车门,环顾四周,一时间竟然和提着公文包的教务处主任四目相对。罗维诺不确定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因为他一下子就钻进车里,猛地关上了门,再也没有去看那人一眼。他记得主任和自己说过,如果再被抓住一次逃学,就从这所学校永远地滚出去。罗维诺不担心从学校滚出去,因为他觉得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但他不知道辍学回家以后他会面对怎样的命运。可怕的永远是未知。他估摸着主任是不认识自己的,但也不保证对方记忆特别好。可是主任这么早想要去哪儿呢?他可能是回家,也可能是去看牙医,或者去探望前些日子在楼梯上摔断腿的校长。罗维诺·瓦尔加斯不想去猜测这么多,这只能使他头疼。他转头对司机说:“去这里最大的酒吧。”

司机狐疑地看着他,不相信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于是罗维诺又重复了一遍:“去最大的酒吧,不要最贵的,要人最多的。”司机又瞟了他两眼,然后绿灯亮了,车开始前行。

这一路都顺风顺水,罗维诺到达酒吧的时候还不到晚上六点。但他度过了一个着实糟糕的夜晚,因为他什么也没找到。他在酒吧呆坐了一会儿,就有几个青年嘲笑他,后来走来一人和他搭讪,请他喝酒,还要教他跳舞。罗维诺不想和他说话,于是拒绝了他,可他却锲而不舍。最后罗维诺只能陪他唠嗑,那青年看起来很高兴。罗维诺不明白那股高兴劲是从哪里来的。为了躲避他了无止尽的纠缠,十点多的时候罗维诺赶紧起身离开。当他鬼鬼祟祟溜进宿舍大楼推开宿舍大门的一刹那,面对他的是祖父愤怒的脸,以及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的学生处主任。

罗维诺不想一遍一遍回想这一幕,每次想起都令他感觉痛苦像是被打进了激素,随着全身的经络在每一处可以达到的地方灼烧。然后祖父走上前去,看起来很想打他,但终于没有。他办理了退学一系列手续。夜里两点的时候,他提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永远地走出了这所学校的大门。祖孙俩一前一后地往家走,谁也没有说话,罗维诺踩着一地破碎的星光,和摇曳的路灯的影子,夜风无痕。忽然他觉得这一刻实在美极了,他漫无目的地想,要是时光能停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接下来的一周,罗维诺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祖父打了很多电话,终于替他在那不勒斯联系了一家私人学校,据说那里管教很严,连一只蚂蚁也不能爬过学校的围墙。罗维诺有些嘲讽的笑。我可能因为帮助一只蚂蚁爬出学校的围墙而被关进黑屋子,被凶狠的学管拿着尺子暴打,打到遍体鳞伤,躺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能动弹,他想,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都是我自作自受,所以我愿意为自己干过的一切事情承担后果,不论我是否能够承受。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因此我也罪有应得。

他在窗台前坐了很久,直到落日的最后一点光死在地平线的怀抱里。他的弟弟推门走进来。“该出发了,哥哥。”于是罗维诺愣了愣,站起身来,提起了他的行李箱。

“生活很苦,但我舍不得它”,他想,所以我只好放任它,娇纵它,任它为所欲为,直到自己被它折磨得伤痕累累躺在地上,看着它在我上方对我调皮地微笑。而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所以我不敢有怨言。

 

 

 

 

 

 

这是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生命里的第二十四,或第二十五个秋天。酒吧里日复一日的生活几乎抹杀了他的时间概念。他不是很能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也没有思考自己是不是就这样过下去,直到把父亲的遗产挥霍一空——是弗朗西斯建议他这么做的。他觉得这样不太好,因为老波诺弗瓦只要儿子过得快活,就愿意随时随地贡献出自己的银行卡,但自己的状况并不是这样的。但鉴于他从未想好脱离了这一切后自己该怎么办,也就只好再继续以这种基调生活。严格来说,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

酒吧的冷气还开得像夏天那么足。这天下午,安东尼奥从大厅角落的长沙发醒来。夜晚的繁华尚没有掀开帷幕,弗朗西斯坐在吧台旁吸着烟卷,基尔伯特坐在他旁边擦拭着酒杯。“调酒师是不该有忧愁的,”基尔伯特这样说,“因为他早就习惯把一切东西都混为一物。”这家伙说话总是和念诗似的,轻飘飘的让人找不着边际。

安东尼奥于是翻了个身继续打盹。直到晚间初露头角的喧嚣将他惊醒。“生活开始了。”他想。他觉得自己过的是一种断片的生活,并且只在夜晚的时候存在,到了白天,一切都化为虚无,在烈日炎炎的照射下,所有有意义的东西都化为烟雾,消散在空中了。这些轻飘飘的东西在骄阳下无法存活,只有夜间的镁光灯才是他们的归宿,更强烈的光芒会将它们灼伤,体无完肤。

于是就在他坐在桌前,无聊地把玩一只酒杯的时候,足以改变他的一生的一刻出现了。他百无聊赖地望着酒吧的大门口,下一秒,门开了。就这样,罗维诺·瓦尔加斯,走进了他的生活。

他看着那个背着一只脏兮兮的书包直往酒吧里冲的少年,一瞬间有些恍惚,也就在那一刹那,几万分之一抑或几亿分之一秒的时候,他几乎已经把那个少年的身影误认为是自己,七八年前的自己,穿着邋里邋遢的制服,蹲在酒吧的一角,贪婪地享受着隔壁财大气粗男人手里的二手烟。一个金发少年走来和他握手,并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喝酒。陌生人的请求原本应该拒绝,但安东尼奥却鬼使神差地和他去了。这个金发少年就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安东尼奥从没有为自己的决定所后悔,因为他除了答应根本一无所有,这个邀请是一个契机,把他带入一个也许更加消极,但毕竟脱离了一无所有的世界里去。一瞬间他从心底感谢起这个少年,因为这个人的瞬间,一下子把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打通了。他是一个媒介,是一条永久的隧道,他用自己的时间联系着我生命里一条几乎断裂的线。安东尼奥想,所以就像我没有拒绝弗朗西斯的邀请,我同样无法拒绝他。

 

就这样,安东尼奥鬼使神差地朝那个少年走去了,对方蜷缩在最里面的桌子的角落,安东尼奥就走上前去坐在他身边。对方立即将身体往里面缩了缩,警惕地看着他。

“你好。”他说,声音温和得自己都觉得奇怪。

少年并不回答,只是瞪着他。

“我可以和你聊天吗?”安东尼奥又问。他想,正如同自己无法抗拒当年弗朗西斯的邀请,这个少年也一样无法抗拒他。果然,对方说话了。

“随便你。”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安东尼奥。”

“罗维诺。”

安东尼奥打量着罗维诺,他简直和曾经的自己如出一辙。于是他下意识地就问了: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

“奇怪,你放了学不回家吗?”

“我,我懒得回家。”

“那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呢?”

“我······”罗维诺好像鼓起很大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我来寻找爱情。”

安东尼奥爆发出一阵大笑,这是温和的,善意的,但是罗维诺却不高兴地望着他,似乎把这认为是一个嘲笑。直到安东尼奥收起了笑容:

“寻找爱情?小家伙,那你找错了地方。”

他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三四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艳遇的邂逅,最后都随着不知是谁的离去无疾而终。他还经常在酒吧见到其中的一个,今天和这个人共度良宵,明天又投入那一个的怀抱。他敢每天坐在酒吧里无所事事或酩酊大醉,敢去喝陌生人递来的酒,但他不敢爱上一个人。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他想,我还从来没有产生过怦然心动的感觉。而这一切都将是上帝赐予我的。我现在只缺少一个契机,他想,像我遇见弗朗西斯那样的契机。

“哦。”对方生硬地回答。这个单调的字眼令安东尼奥立即后悔了自己的回答。但他真诚地望着罗维诺的眼睛。

“也许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我怎么帮你呢?”

“不需要,谢谢。”

安东尼奥又笑:“我们来跳舞吧?”

罗维诺皱了皱眉头:“怎么跳?”

“我教你。”

 

但他们做的并不好,罗维诺总是没办法跟上节奏,何况两个男人挤在舞池中央总显得别扭。他们走下来的时候第二首曲子开始,安东尼奥看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对男女,男人紧紧搂着女人的腰,女人贴着他的身体和他一起旋转。安东尼奥以前也听说,阿根廷探戈的精髓就在于要跳出做爱的感觉。一瞬间他有个冲动想把这告诉罗维诺,但是他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陪着罗维诺又在桌前坐了很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仿佛听见基尔伯特在喊他的名字,但是他懒得回应。他看着罗维诺搅弄面前的碳酸饮料,一片无言的沉默在嘈杂凌乱的背景音里显得突兀异常。但他们还是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安东尼奥率先耐不住寂寞。

“这是为什么呢,”他问道,“这样没有意义。”

“我不知道。”罗维诺说,“反正不论是多么可爱的生活,我都能把它过得没有意义。”

安东尼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瞬间他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是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如果结局不论如何都是死亡,那我就懒得改变。”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安东尼奥问。

这回对面再也没有动静。罗维诺低着头,把饮料推到一边。刘海遮挡住了他的表情。最后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不知道。”

 

于是罗维诺准备离开。安东尼奥执意要送他回去,罗维诺说不必。从提出建议到被拒绝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但安东尼奥觉得就像过了几百年那样长。于是他终于实施了他命中注定的妥协。

“那我以后该怎么找到你呢?”他问。

“我不知道。”罗维诺说,“我平时都住在学校,如果你实在想找我,那就周末吧,我的家在大教堂对面的那条马路上,从左往右数第三栋楼。我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大街。如果我不在,你就在我的窗台上夹一张便条。”

“好。”

“不过我担保,你不会想要找我的。你说这些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而且我不希望看到你做什么恶作剧。”罗维诺说。

然后他消失在夜幕里。

 

 

 

I’m still falling for you.

 

 

 

 

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站在教堂的门口,他朝着对面的街道数着,一栋。两栋。三栋。那儿就是他的目的地。于是他走上前去,轻轻地叩了叩百叶窗。

无人应答。

这时候下午的阳光还晴好,我的爱人可能还在安然入睡。安东尼奥想。于是他就放弃了喊对方的名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条「安东尼奥在酒吧等你」,从窗户缝里塞进去。就在这时他发现窗户并没有关紧。他多想瞧瞧罗维诺可爱的睡颜,但是他忍住了。“天使憩息的时候,是不应该有人偷看的。”他想。他掏出面巾纸,擦去窗台上一层已经不薄的灰尘。

这两个月时间,安东尼奥经常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每颗星星上都镌刻着他的名字,白天他的眼睛就代替太阳闪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将他追回来,他想,就像我从来不知道,思嘉是否曾将瑞德追回来一样,那是一个夏日午后,窗间吹来的风帮我合上最后的书页,在一片昏昏沉沉的睡意中,我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结局。但罗维诺,他是光,是我吸到肺里的烟,是我不能丢失的存在,他在我的世界里长久地鸣响,使我每时每刻都不能忘记他。他是我未曾相识却如此熟稔的曾经,是我心底最柔软的命中注定。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该爱上他,但我没有,这是一次情感延迟的一见钟情。我的未来决不能没有他,我一定得把他追回来。

为此,见到罗维诺的第二天,安东尼奥就离开了酒吧,告别了那些朋友们,他去找了一个公司小职员的工作,工资不高,但他很乐意干下去。他甚至在教堂旁边的街区租了一间小房子,他想,如果哪天罗维诺真的厌倦了,就可以到他这里来,而自己足够有能力养活他。他始终记得那个少年留给他的印象,蜷缩在酒吧角落里的,罗维诺·瓦尔加斯破破烂烂的书包,和他跟书包一样破破烂烂的生活。安东尼奥花了整整两个月来为第二次崭新的邂逅创造一个契机,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撞进了一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谜题。

爱情的喜悦和对于未来期望的憧憬填满了他的心,他觉得自己又是个活力四射的人了,而之前在酒吧虚度的那些不眠之夜根本不值得一提。他觉得自己以前一直飘浮在迷迷茫茫的虚空里,而现在,终于久违地站在了大地上。

我亲爱的罗维诺看见字条就会来找我,他想,我得先去酒吧候着他,再点上两支他喜欢的饮料。

这么想着他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夕阳将逝,那件苍白如黎明的衬衫里鼓起几缕北城的晚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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