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硒老锣你们是真的爱了

自闭人士

【亲子分】少年

年上领养梗,土,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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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叛逆期的罗维诺做了一个决定。



少年

 

 

 

00

 

 

他从街角的垃圾桶旁捡到一只猫。

 

“我们不能把它带回家。”安东尼奥说。

 

“为什么?”

 

“因为它不属于我们,我们终有一天要放它自由。”

 

 

 

01

 

 

罗维诺叼着根草茎,躺在足球场的草坪上发呆,此时正是十二月,阳光的温度被朔风无限冲淡,寒意逼人,晒太阳还不如室内暖和舒服。但罗维诺讨厌室内,一想到那里叽叽喳喳挤得全是人,他觉得心里闷得慌。

 

“怎么坐在这地方?”有人朝他走来,罗维诺往旁边挪动了一点,给他留出一个位置。

 

“没什么,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那真不好意思,我倒是打扰你了。”那人揶揄道,作势要走。

 

“倒也不必,帕科,我可没把你排除在外。”

 

“唉,我还一直以为你会喜欢热闹呢。”帕科说,“怎么看上去萎靡不振的?你昨天没和芬娜一起过夜吗?”

 

“没有,她要我给她买一条裙子,我不乐意,就和她吹了。”

 

“现在很多人都这样,你不肯为她花钱,她就不肯和你好。”帕科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你不是有点钱吗?上次你还和我说你有存款。”

 

“那个要攒着给......”罗维诺顿了一下,“给那家伙买礼物。圣诞节快到了。”

 

“哈哈,没想到你还挺孝顺的。”帕科笑道,罗维诺翻了个白眼,他装作没看见,“你口中的‘那家伙’,应该就是你哥吧?我一直觉得他挺神秘的。”

 

“没什么神秘的。”罗维诺双手撑地,站起身来,觉得脑袋有点眩晕,“我先走了。”

 

 

很久以来,他都纠结于自己和安东尼奥的关系,安东尼奥对他亦兄亦父,但又都不像,罗维诺一直试图在其中寻找一个平衡,最后的结果终归是徒劳。慢慢的,他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从他被安东尼奥从福利院领走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觉悟,自己和这个人永远是摘不清楚的了。

 

安东尼奥小时候也是在福利院长大,他发誓长大后要从事公益事业,给同样无父无母的孩子带来幸福,避免让他们蒙受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因此大学毕业后,他就领养了罗维诺,那时候罗维诺十岁整。

 

“你该怎么称呼我呢?我比你大十二岁。”安东尼奥摸摸他的脑袋,“要不你就叫我‘哥哥’吧,你觉得怎么样?”

 

“你叫什么名字?”罗维诺问。

 

“我叫安东尼奥,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

 

“安东尼奥。”罗维诺重复了一遍,“那有什么难的?我叫你安东尼奥就好了。”

 

安东尼奥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这孩子怪伶俐的,不由得笑起来。

 

 

若干年后,罗维诺应当感谢自己当时做的决定,或者说,一切早已是冥冥之中命里注定的事。称呼是一把锁,把两人的关系局限在某一范围内,但罗维诺不愿意被局限。他称安东尼奥为哥哥,那安东尼奥就永远只能是他哥哥,这和罗维诺的预想全然不符。从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他便明白,他不会满足安东尼奥仅止于他的哥哥,这七个字母所蕴含的深意,必须是比兄长更加宽泛的概念。只要他称他为安东尼奥,这个名字便含有无数种可能。

 

他刚上初中那年的家长会,安东尼奥出席,老师一眼就瞧见这对瞩目的组合,于是在会后走到他俩身边去,非常客气地问安东尼奥:“这位先生,请问您和罗维诺是什么关系?”

 

罗维诺抢答:“他是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先生,您是他的兄长吗?”老师继续询问。

 

“他是安东尼奥。”罗维诺有点不高兴,“安东尼奥就是安东尼奥。”

 

老师感到非常困惑,安东尼奥终于在一旁说话了:“啊,我确实是罗维诺的哥哥。”

 

罗维诺要跳脚,但安东尼奥在桌下拉住了他的手,罗维诺这才撇撇嘴不再说话。

 

“我们的家长会有规定,必须要由父母出席......”

 

“是吗?非常抱歉,罗维诺没和我说这些。他的监护人就是我,他只有我这一个哥哥。”

 

年轻的老师约莫是在美满的家庭里长大,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安东尼奥又向她解释了一下,她尴尬得要命,连连点头道歉,安东尼奥说着没关系,向她点头微笑。

 

这天走出校园的时候,罗维诺罕见地不愿意拉他的手。走到马路边,安东尼奥弯下腰想要抓他的手,他立即就躲开了,用气鼓鼓地眼神盯着对方。

 

“大街上,别闹。”安东尼奥有点无奈,“算了,你也长大了,不需要我牵着你了吧?”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感觉有一只小手拉住他的。

 

安东尼奥偏头去看罗维诺,小家伙却害羞了,转过脸去不看安东尼奥,一下又把手抽出来。

 

 

他小脾气多,但安东尼奥还是宠他,想方设法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大约是在福利院长大,罗维诺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何况小孩子总是好应付,无非是些物质需求,眼馋了同学的新滑板,或是想要最新的游戏碟,这些都好解决。

 

不好办的是小男孩长成了少年,瘦削的身子板疯狂抽条,脑袋里也不知长出多少弯弯绕绕的小心思,那才叫人难以捉摸。只可惜两个人都来不及发现这码事;安东尼奥迟钝,完全忘了还有这茬;罗维诺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青春期。

 

安东尼奥猜不出他讲的哑谜,也不再能百发百中命中他的心思。小时候的罗维诺特别好猜,心里在想什么,就差直接写在脸上。长大后,他摆出一张不耐烦的扑克脸来,就成为抵御一切的盔甲,肚子里究竟揣了什么东西,谁也没办法洞穿;要是猜错了,他还会生气。这就完全超出了安东尼奥的应对范围。罗维诺不可能永远十岁,终归要从半大孩子变成少年,只有幼稚的童音,才能说出心里话;变声期的嗓子,会将所有真心话都咽下去。他的阅历和眼界还不如安东尼奥,却已经能在某些方面和他平起平坐,互相试探。

 

这倒很像成年人的游戏;但少年的游戏有时比成年人还要危险。因为成年人有分寸,而少年做事全靠一时意气。

 

 

罗维诺对安东尼奥说:“我想去念寄宿高中。”

 

安东尼奥把最后一只碟子收进碗柜:“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那个,我......我女朋友要去那里念书,那我肯定得跟着她去。”罗维诺非常笃定地说,“否则谁知道她会不会跟别人跑了?”

 

安东尼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罗维诺有点紧张。所谓女朋友,不过是个谎言,而安东尼奥的表情正明明白白写着“你在说谎”四个大字。随后他破罐破摔地想,发现就发现了吧,反正一切没有被揭穿的谎言,某种程度上都可以权当真相处理。他不在乎安东尼奥有没有发现,他现在只需要一个结果。

 

“好吧。”安东尼奥最后说,“是哪所学校?”

 

 

开学那天,安东尼奥开车送他,满眼都是陌生的面孔,罗维诺有点害怕。但他不能害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这是他未来要走的路。安东尼奥只字没问女朋友的事,要去寝室为他整理床铺,罗维诺拒绝了。

 

他和安东尼奥在校门口道别。安东尼奥说了不少话,罗维诺只字未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听进去了几个字。他只是觉得,有场无声的战争缓缓拉开了序幕,此时谁说的话少,谁就占了上风,他必须获得首捷。

 

 

后来帕科问他:“你究竟是为什么跨越半个城市,跑来念寄宿学校?”

 

罗维诺想了想,他这样说:“因为我想养一只猫,但是安东尼奥不同意。”

 

 

 

02

 

 

隔了两天,芬娜又找到了罗维诺。

 

“我改变主意了。”她说,“我本来想做你的女朋友,和你睡觉,然后让你给我买东西,可是现在看来不成。但我挺喜欢你的——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可以。”罗维诺说,“朋友之间该怎么做?”

 

于是晚上下课后,他们来到学校对面的小宾馆。这寄宿学校的纪律聊胜于无,宵禁早已名存实亡。他们先后洗了澡,换上睡衣,躺在同一张床上,然后盖着被子聊天。

 

罗维诺凝视着芬娜,她肤色微黑,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说起话来总是笑嘻嘻的。这使罗维诺魔怔地联想起某个人。芬娜的嘴唇一开一合,他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也看到她睡衣领子漏出来的一点胸脯,正是发育期那种青涩诱人的形状。他对她产生欲望,此时她也对他流露出同样的渴望。但他们事先说好,他们只是朋友,所以什么也没有发生,两个人都言出必行。

 

最后罗维诺忍不住说:“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谁?”芬娜笑了,“我听说你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是他吗?”

 

罗维诺沉默不语。

 

女孩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一定是个好人,不然他不会收养你。”

 

“啊,你说是就是吧。”

 

“怎么,?他惹你不开心了?”

 

“倒也没有。”罗维诺沉默了一会儿。小旅馆天花板上的吊灯不怎么样,散发着昏黄的微弱光线,只能勉强照亮芬娜的脸,这可能是设计师的某种情趣。窗帘也十分劣质,质地还不如芬娜的校服裙,几乎起不到隔离的作用,但这倒无所谓,反正城郊的窗外只有夜色。

 

“我听说你和他闹掰了,才跑到这里来上学。”芬娜劝道,“你还是早点和他和好,然后回去吧。嘛,虽然话这么说,但我还挺舍不得你的,但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说真心话......”

 

“他可能喜欢我。”

 

罗维诺突然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灯,又闭上眼睛:“当然,他也可能只是想睡我。但这不又太对,他应该还是喜欢我,嗯,是那种想要睡我的喜欢我。”

 

他神经质地嘟囔着,把这几个词翻来覆去重复了好多遍。这可把芬娜吓得不轻,她倏地坐起来,那一小块胸脯又重新被布料遮住了。

 

“你应该报警。”

 

“报什么警?他什么也没做。”

 

“真的什么也没做吗?”

 

“没有。”

 

“他只是向你表白了吗?”

 

“也没有。”

 

芬娜有点疑惑,心中原本的激愤缓缓被疑惑取代:“那你为什么说他喜欢你?”

 

 

这事情有点玄,非要说是件重要的大事,它其实又没什么,但要说就放它过去,心里又觉得怪堵着的。

 

罗维诺起夜上洗手间,顺便想去厨房拿点吃的,路过安东尼奥的房间,他听到一点奇怪的喘息声;这声音他并不陌生,何况像安东尼奥这样的奔三单身男,不打飞机罗维诺才奇怪呢。隔着门听见是有点尴尬,但只要不是当场撞见就没事,他装作这事没发生过就行了。

 

冰箱门老旧,拉开会发出声音,罗维诺不想打扰了安东尼奥的兴致,喝了杯水就准备去睡觉。

 

他再次路过安东尼奥的房间,这下他觉察出什么不对了,那先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无中生有——他听见安东尼奥在喊他的名字。

 

罗维诺第一反应是安东尼奥在喊他,立即就想开门冲进去——这是任何人的本能反应。但他旋即意识到不是这样。他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向安东尼奥说了晚安,安东尼奥以为他已经睡了,不可能喊他。他的手已经触到了门把手,又立刻缩了回来。他试图说服自己听错了,但他站在原地,耳朵里反反复复都是自己的名字。

 

他想推门而入,质问安东尼奥,但随后又想,算了,没有必要。他明知道会得到安东尼奥怎样的回答,他不想听到那个回答。

 

次日他起床时,安东尼奥已经做好了早饭,罗维诺神色如常地应对他。安东尼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罗维诺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当然,这些话,罗维诺不会对芬娜说,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他只是对芬娜说:“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那也有可能是你的错觉。”女孩儿试图安慰他,“他没有找过女朋友吗?。”

 

“那家伙不喜欢女人。”这是安东尼奥亲口向他坦白的。那时候罗维诺刚刚长大,问安东尼奥为什么从来不带女人回家过夜,安东尼奥就是这么回答他。以后的事实说明安东尼奥没有说谎,他确实对女人没有兴趣,有个女人曾经想追他,他一口回绝了。

 

“哦——”芬娜拖长了音调,“但是你放心,即便他不喜欢女人,也未必就一直喜欢你。”

 

“谁说的?”

 

罗维诺下意识地反驳道。

 

下一秒他才感觉不对劲。明明他为安东尼奥的感情倍感困扰,但如果安东尼奥对他不再有感情,他又无法接受。他不清楚自己这又是犯了什么病,把自己夹在中间。芬娜眨了眨眼,她意识到罗维诺在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罗维诺说,芬娜立即原谅了他。

 

“你看看你,多为他的事情烦心。你要想开一点,多想一点你自己的事情。”

 

“他是个混蛋。”罗维诺愤愤地说。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生气,他不是为安东尼奥而生气,而是为自己如此在意安东尼奥而生气。

 

“时间不早了。”芬娜说,“别去想那些烦心事了,睡吧。晚安。”

 

 

 

03

 

 

第二天早上他们结了账,AA制,这种宾馆一晚上没多少钱。两人打算回学校食堂吃早餐,一路有说有笑。

 

过马路的时候,罗维诺突然感觉有人拽住了自己的手臂。

 

“干什么?”他抬头想要怒斥,却在目光触及到那人的一刹,立即钉在了原地。

 

是安东尼奥。

 

本能的惶恐一瞬间攫住了他。罗维诺感到手足无措。芬娜还紧紧握着他的手,从这里一眼就能望到旅馆显眼的招牌。安东尼奥显然误会了他们的关系。虽说事实并非他所想,但罗维诺一时也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安东尼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另一只手提着公文包,显然是上班路上顺便来的。

 

罗维诺不敢看他的眼睛。此时绿灯已经开始闪烁,红灯即将亮起,身后的车子都在鸣笛。马路中央并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那只手臂用力拽着罗维诺朝路边走去,罗维诺一狠心,甩开了芬娜的手。

 

“这个是给你的。”安东尼奥把袋子递给罗维诺,“昨天见到弗朗西斯,他送了你一件长风衣。里面还有点吃的,那家伙前段时间出差,买来的特产。”

 

罗维诺想要拒绝,但想到自己理亏在先,只能慢慢接过了那只袋子。

 

“和同学好好相处。”安东尼奥轻声说。

 

罗维诺迷惑地抬起眼睛,他看见安东尼奥眼中混杂的情绪,愤怒,伤感,留恋,全都混作一处,他看上去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欲言又止。

 

于是罗维诺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安东尼奥在向他屈服。他感到一种胜利的喜悦,一个作为支配者统治他人的快感,他可以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而安东尼奥或许会难过,愤懑,但他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他迫于自己的威压,必须把这些情绪都咽回肚子里。他拿他无可奈何。

 

“我知道了。”

 

 

此后,他经常故意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在近处几家酒吧门口晃悠,或者在宾馆附近转来转去,装作自己在那过夜的样子。他请芬娜帮他逢场作戏,恨不得能早日与安东尼奥“偶然撞见”。但是安东尼奥没有出现。

 

他或许是怕了,受伤了,因此不愿再来。罗维诺揣测道。周末的时候,他特地打一辆计程车回家,在家附近的夜店旁来回转悠。他知道安东尼奥有周末跟朋友来喝两杯的习惯。几个成年女子看他有趣,就逗乐似的和他聊天,罗维诺也和她们搭讪,逗得她们花枝乱颤的。罗维诺并不在意这些女人的反应,他有点急切地四处张望,恨不得安东尼奥能目击这一幕。但是安东尼奥还是没有来。

 

他觉得索然无味。

 

夜色已深,罗维诺固然可以回家过夜,但罗维诺觉得有点不甘,心里憋着一股气,他又打了一辆计程车,让司机送他回学校。司机看他是个学生,想要讹他,开口就要价了两倍的钱,罗维诺险些和他打起来。最后还是那几个风流女人笑嘻嘻替他付了钱,其中一个隔着车窗,在他脸上嘬了一口。

 

罗维诺颓废地倒在后座上,他觉得累极了。

 

芬娜以为他因安东尼奥的爱而困扰,但并非如此,他十分享受这不能说出口的感情,他将安东尼奥玩弄于股掌之间,感到安东尼奥为他所牵动,因此得到莫大的满足。他很清楚明白自己肮脏的目的:他想要伤害安东尼奥,他觉得安东尼奥欠他,尽管他说不好安东尼奥欠他什么。这个人给了他一个家,给了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他确实感激他,但又觉得内心空落落一块无法填补。

 

这出戏是演给安东尼奥看的,但他惟一的观众没有出现,这就弄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丑态百出不知道为谁做戏。

 

 

他一回到宿舍,帕科立即注意到他脸颊上的口红印,激动得大叫起来,险些引来宿管。罗维诺让他闭嘴,自己跑去洗手间洗脸。他神经质地洗了五六遍,觉得那唇膏的色彩似乎已经陷进皮肤深处,怎么也洗不干净,那个女人似乎要在他身上打下烙印,让他永远记得这个屈辱的夜晚。

 

“为什么我洗不掉那女人的口红?”罗维诺烦躁地问。

 

帕科仔细盯着他的脸:“你早就洗掉了,你脸上现在的印子是用力过猛,毛细血管被擦破了吧。”

 

罗维诺还是不放心:“明天我去找芬娜借一下卸妆水。”

 

“行行,都随你。”帕科随口敷衍道。罗维诺听出来他在羡慕,“什么时候也带我去快活一下?”

 

“你毛还没长齐呢。”罗维诺呛他,没意识到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他再也没去过那家酒吧。

 

 

 

04

 

 

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学校已经放假,同学们都在收拾回家行李,街上张灯结彩,罗维诺拉着帕科来到礼物店,要他给自己出点主意。

 

“怎么?要给我买礼物?”帕科故作惊叹,“这么孝顺啊?”

 

“闭嘴吧你。”罗维诺甩给他一个白眼,“这都是给安东尼奥那个混蛋买的,有你什么事?”

 

“我上次听芬娜说,你们好像吵架了。”

 

“没有的事。”罗维诺用胳膊肘捅他,“快出个点子,想出来好的了,一顿麦当劳少不了你的。”

 

帕科有点心动,于是仔细动起脑子来:“呃,西装吧?他应该是个上班族。”

 

“我哪来那么多钱啊!”

 

“那就球鞋吧?最近阿迪出了新款。”

 

“你也知道他是上班族,人每天穿皮鞋。而且阿迪的新款也价格不菲啊。”

 

“要不送点实用的吧,剃须刀?古龙水?”

 

“土不土啊。”

 

罗维诺挑三拣四,帕科头痛欲裂:“那就买点吃的?巧克力?蛋糕?”

 

罗维诺甩给他一个巨大的白眼,表示他不用再多嘴了。

 

 

最后空手走出了礼品店。罗维诺思来想去,还是请了一顿麦当劳。两人坐在门店角落里,对着一堆鸡翅啃得满手是油。

 

罗维诺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瞟了一眼,是弟弟费里西安诺。

 

两人当年被从福利院领走,也不过是前后脚的事,此后就通过电话保持联系。费里西安诺从小就黏他得紧,长大后竟有变本加厉的趋势,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发来长长的短信,煲电话粥更是家常便饭;罗维诺心里十分受用,表面上却痛心疾首地教育他,啰嗦的男人找不到女朋友。此时他也腾不出手,于是就任由那电话响了快一分钟。

 

费里西安诺又锲而不舍打了三四次,最终放弃了。罗维诺又大快朵颐一阵,去卫生间洗了手,和帕科一路闲聊回到寝室。这小子换了身人模狗样的衣服,跑去约女友看电影了。罗维诺这才想起费里西安诺这回事,掏出手机回拨了电话:“干什么?”

 

“那个,哥哥......”

 

“怎么了?别磨磨蹭蹭的。”

 

费里西安诺又嗯嗯啊啊了好一会儿:“是这样的,有人联系到了我,说是我们的亲人。”

 

罗维诺正打算在椅子上坐下来,听到这话,差点没坐稳摔在地上。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反正宿舍里没人。他说:“你再讲一遍?”

 

“应该是我们的祖父找到了我们。其实前阵子他就来找过我,还做了亲子鉴定,你记得吗?我当时和你说了,你说他是骗子。现在鉴定结果出来了,我们确实是亲人。”

 

“......”

 

“爷爷问......”

 

“什么爷爷不爷爷的,你还直接给人喊上了。”罗维诺没好气打断费里西安诺的话,“那老头说什么?”

 

“他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圣诞节和他一起吃饭。他平时一个人,还怪孤单的。”

 

“还有这种事?”

 

“刚才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征求你的意见,结果你根本不理我。”费里西安诺有点委屈,“他当时就在我旁边,我又不好让他等着,就折了个中,和他说平安夜再见。”

 

“都说好了?”

 

“那也没办法嘛!谁让你不接电话!你那天有安排?”

 

“倒也不是......”罗维诺思索了一会儿,“那先这么着吧。”

 

“好!”

 

“哦,还有......”他犹豫了一下,“那个,你没给安东尼奥打电话吧?”

 

“给他?为什么?他那里的事情,应该是你去说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那没别的了?我先挂了。”

 

罗维诺摁掉通话按钮。他觉得脑袋晕得厉害,四肢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都有点不真实起来。他没有感到狂喜,也没有激动,相反,睡意此刻将他击溃了。于是他爬到床上躺下。窗外阳光明媚,在一片天光大亮里,他听见有人沙哑的歌声。这是他入睡前感知到的最后一件事。

 

 

晚上十点,罗维诺·瓦尔加斯提着简单的行李包裹,踏出地铁的出站口。安东尼奥以为他要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因此没有来接。

 

路边的小杂货店还在营业,玻璃门里透着微弱的光。鬼使神差地,罗维诺便走了进去,他在柜台前站定,对着柜台里五花八门的香烟辨认了半天,这才指着其中一种对老板说:“给我来一包这个,加一个打火机。”

 

老板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小伙子,你到了抽烟的年纪没有啊?”

 

罗维诺把钱摆在柜台上:“这都是给我哥买的,老板你看着办。”

 

 

他走出小店,手里握着刚买的烟,三两下将外包装的塑料膜撕掉,手法笨拙地抽出一根,学着安东尼奥的样子,把滤嘴那段含在嘴里,又小心翼翼地点着了打火机。寒风吹拂,那一小簇火苗不安地摇晃着,罗维诺费了好大劲才把烟头点着。

 

他把包随便扔在巷口的角落里,自己在马路牙子上坐下,吸了一大口。

 

这口烟没过肺,只是含在嘴里,罗维诺却觉得心里有很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他将那口烟吐出来。这是安东尼奥常抽的牌子,罗维诺早就对它的味道非常熟悉,而现在,他嘴里含着安东尼奥平日含着的那部分,感觉整个胸腔里都弥漫着安东尼奥的味道,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费里西安诺所说的事已成定局,开弓没有回头箭,和老头的应酬在所难免,这点他会和安东尼奥沟通,安东尼奥肯定也会理解。但问题不在于这一顿饭,而在于以后的日子。这个人毕竟和他是亲人,血浓于水,罗维诺也明白,这种老家伙的脾气都一个样,肯定会纠缠不休。他绝无可能把这个人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而问题又偏偏在此,他还没做好准备,把这个人纳入自己的生活。

 

十岁以前,他只有费里西安诺,十岁后他又有了安东尼奥,这两个人就是他的全部,他花费很多年,苦心经营这其中的平衡,但现在这平衡将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罗维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好惶恐,试图给自己的恐惧寻找一个缘由。他昏睡了一个下午,躺在床上,连一个梦也没有做。他没有得到答案。

 

但当他走出站口,不由自主跨进那家便利小店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底被打通了。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害怕失去安东尼奥。

 

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矛盾体:为了离开安东尼奥,他下决心去读寄宿学校,可是到了那里,又整天把安东尼奥挂在嘴边,和他关系稍微好一点的人,都知道他这个非亲非故的好哥哥,安东尼奥也去看过他几次。他根本没办法离开这个人,他自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和安东尼奥的关系必须由他来全权主宰,任何干预因素都会使他心烦意乱,小到老师问“他是你哥哥吗?”,大到费里西安诺打来电话:“我们找到了亲人”。

 

他对安东尼奥古怪的,蛮横的占有欲,从来都是他生活的主旋律之一。

 

罗维诺掐掉第三根烟,路灯忽明忽暗,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一伙社会青年大摇大摆地从他面前走过,一脚将地上的那包香烟踢飞出去。

 

 

“喂,你,给我去把它捡回来。”

 

那群青年停下脚步,为首的一个挑了挑眉,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罗维诺。

 

“你说什么?”他慢悠悠地说,眼神似有玩味,“我给你重说一次的机会。”

 

“你把我的烟踹走了,你眼瞎看不见?还是腿瘸了不好使?”

 

无名火从心头冒起。那包烟就像是安东尼奥和他之间的某种连接,它是神圣不能侵犯的,而现在却被人施以蔑视,罗维诺不能接受。

 

明知道面前这群人不好惹,他此时却一点也不害怕。

 

“哟,你是什么东西?”那领头人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那就不用多说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几个人立即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罗维诺坦然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不知为什么,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他的头被人撞在路边的垃圾桶上,他却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是了,就是这条巷子。他并不是无缘无故走到这里来。

 

 

 

灰猫安静地卧在角落里,安东尼奥注视着它,神情温柔,罗维诺却从他眼底看到一丝郁结,他说不清这郁结从何而来,但还是觉得难受极了。

 

“我们不能把它带回家。”

 

“为什么?”罗维诺急切地追问道。

 

“因为它不属于我们。”安东尼奥说,声音轻不可闻,“我们终有一天要放它自由。”

 

“我们要把它带回家,那是我们的选择,如果哪天它要走,那也是它自己的选择,不是吗?”罗维诺问道。

 

“罗维诺,到那时候,你肯定会受不了的。”

 

罗维诺不语,寻思着怎样能让安东尼奥妥协。他惯用的手段有这些:发脾气,掉眼泪,偶尔还会撒娇。他仰起头,想从安东尼奥的表情判断哪种方法更管用,但是看到安东尼奥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今天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他从安东尼奥的脸上捕捉到一种柔和沉稳的忧愁,这忧愁将他和安东尼奥分离开来,此时此刻,他们属于两个世界。

 

那么我呢?他赌于是气地想,你又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自由?

 

 

 

混混们原本趾高气扬,想要欣赏罗维诺落败的窘态,但他们随后发现不太对,因为罗维诺非但不反抗,反而还微微笑了起来。

 

“老大,这人可能有精神病!”

 

“对啊,要是和这种疯子置气,把人打残,就没必要了!”

 

罗维诺趴在地上,看着那一行人缓缓离去,体内的无力感与那日如出一辙。那包烟已经不见踪影。他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安东尼奥。

 

 

少年人的青春总要一分为二,一半是伤感,一半是狂妄。可惜外人不懂,把伤感一并当做狂妄,无病呻吟,少年自己也不懂,把狂妄全部当做伤感,自以为不幸。最终要等到很多很多年后,旁观者忘却,曾经的少年步入中年,这才能明辨当年的感情究竟是何物,可惜为时已晚,早就错过了疗伤的年纪。

 

按下“挂断”键的那一刻起,罗维诺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清晰的年头:他的青春结束了。

 

 

 

05

 

 

安东尼奥一声不吭地给他上药。罗维诺猜他生气了,因为自己前阵子和陌生女孩走出宾馆,而且还疑似与陌生人斗殴。他已经想好,无论安东尼奥怎么斥责他,他都要尽全力把人呛回去。

 

但安东尼奥一直不说话,这就令他有点慌张。他猜不透安东尼奥的心思,而唯有在一来一去的交锋之中,他才能获得胜算。对方噤了声,他满腔的情感无处宣泄,心里面闷得难受。

 

说些什么啊,说些什么啊,他有点绝望地想:你就要错过我了。

 

安东尼奥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里,他终于看向罗维诺的眼睛:“别糟蹋自己。”

 

安东尼奥给了他机会,他立即就跳起来:“我没有!我怎么就糟蹋自己了?我先说了,我没有和那个女孩儿开房,我和她只是朋友,至于今天的这伙流氓,我本来就打不过他们,他们,他们......”

 

他们把你的香烟踩坏了。

 

罗维诺本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他能够想象安东尼奥听到这话时的奇怪表情,他会觉得觉得自己是个长不大的幼稚孩子。可事实不是这样的。这么些年过去,罗维诺第一次想要主动靠近安东尼奥,哪怕一点点也好,他想要触及那个人的内心,想要去做所有那个人做过的事。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人打倒在地。可是安东尼奥恐怕不会懂。

 

“我知道了。”安东尼奥说,他深切地注视着罗维诺的眼睛,“我相信你。”

 

罗维诺本以为他会不相信,会暴怒,指责自己说谎,自己就可以借机和他大吵一架,但是安东尼奥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总是这样,只消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的怒火偃旗息鼓。

 

“平安夜晚上,我就不在家吃饭了。”罗维诺试图转移话题,这实在是以毒攻毒。他一边说着,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他感到安东尼奥疑惑的目光,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

 

“我找到了一个亲人。”罗维诺小声说,“他想跟我和弟弟吃饭,就在平安夜晚上。”

 

空气冻结了,冰凌开始在房间里生长,最后覆盖了每一个肉眼可见的角落。罗维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不想去看安东尼奥的脸——无论那脸上浮现出什么表情,他都会感到悲恸难当。

 

我是个烂人。他想,我是个塞林格小说里的悲剧人物,我是一具空壳。

 

 

隔天,他浑浑噩噩地赴约,老头在一家高级酒店定了包厢,热情接待两位亲孙子。他解释说年轻时玩得太过了,完全不知道有女人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因而就更不知道孩子也有子嗣。这一切都是前年,他在一个朋友聚会上捕风捉影听来的,当时他也没在意,随便委托了人调查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查出了点东西。他就顺着线索一路摸下去,最后找到了罗维诺和费里西安诺当初的那家福利院,找到了兄弟俩。

 

虽说是亲人,毕竟也才第一次见面,难免生分,两个少年都有点拘谨,老头也不太在意,邀请道:“那个,如果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春假也可以到我家里住住。”

 

老头一看就是人精。有做很多事不能一步到位,必须循序渐进。先让兄弟俩在自己家度假,关系熟络了就可以常来,最后住习惯了就干脆让他们住下,两个十几岁男孩能有什么家当?顺势就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了。费里西安诺没听出这个长远打算,还以为老头只是盛情邀请,刚想回答,就被罗维诺在桌下踹了一脚。

 

他不晓得哥哥的用意,又不敢乱说话,只能往嘴里塞菜。

 

罗维诺小心思何其之多,虽然难免孩子气,但这种言外之意还是能听出来:“春假的话,我可能会和安东尼奥出去旅游,费里西安诺也一起去。”

 

这话其实是瞎扯,他从来没有过那样的计划。

 

“哎?是这样吗,那还真有点遗憾。”老头倒挺和善,“你和他关系真好啊。”

 

罗维诺不说话。

 

 

 

“我不想再上寄宿学校了。”当晚回家,他立即对安东尼奥说,“你能想办法帮我转学吗?”

 

“怎么了吗?”安东尼奥立即放下手里的报纸,“和同学闹矛盾了?有人欺负你?”

 

“都不是。”

 

罗维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以前总是想当然地以为,安东尼奥永远会在他身边,因此时间一久,他便开始感到厌倦;但是事实不是,不是这样的,安东尼奥不是不变因素,不能永远杵在他生命最核心的位置,他终有一日也可能从他的生命里淡去。到那时候,他该怎么抓住他呢?

 

他从小就不肯称安东尼奥为“哥哥”,是不是也是天意,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不止于此呢?

 

罗维诺跨一步上前,坐在安东尼奥的腿上。那张报纸被压皱了。他捧起安东尼奥的脸,捕捉到其中的疑惑,不安和恐惧。他满意地笑了:“安东尼奥,和我做吧。”

 

安东尼奥的瞳孔骤缩了一下。

 

“什,什么?”

 

“你不想吗?”罗维诺紧盯着他,步步逼问,“那你和我说说,你在房间里自渎的时候,都是怎么肖想我的?”

 

安东尼奥眼中的惶恐被无限放大,罗维诺感到一股报仇的快感,他的主导权又回来了。

 

他设想过安东尼奥的无数种反应,他会装傻,会否认,甚至可能恼怒地打自己耳光。但安东尼奥都没有,这个可怜的家伙不知被自己的感情逼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如此卑微的姿态。

 

卑微,但又如此......引人发狂。

 

罗维诺一手挑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开始解他的皮带。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的挑逗,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安东尼奥的手已经滑进了他的衬衫里。

 

罗维诺为安东尼奥咬,安东尼奥的手掌顺着他的脊背一路下滑,最后停留在尾椎骨。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情玉。

 

“到卧室去。”罗维诺气喘吁吁地说,他想往那个方向走,却被安东尼奥猛地扣住了手腕。

 

“就在这里。”

 

“为什么?沙发太窄了。”

 

“只有我的恋人,才能和我在卧室里左○爱。”安东尼奥说,“你不配。”

 

罗维诺怔住了。他从安东尼奥的语气中感到讥诮和怜悯。安东尼奥从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他呆在原地,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身上还印着安东尼奥留下的痕迹。

 

他明白,这是安东尼奥的试探和反击,但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当然,如果你那么想要的话,也有方便的方法。”

 

安东尼奥将他按在客厅的墙壁上,罗维诺被囚禁在这囹圄之中,无路可退。

 

 

他终于想通了。

 

他怨恨安东尼奥,恨他拿捏了自己的自由,觉得他对自己有所亏欠,但事实上,将他困住的,从来就不是安东尼奥的爱——那份爱卑微深沉,薄如轻纱,轻轻一甩手便能挣脱,根本不能将他奈何。

 

真正将他束缚住的,是他自己对安东尼奥难以割舍的情感,它从他心底长出,如蚕蛹一般将他缠绕,包裹,让他无法挣脱。

 

因此,也从来不存在所谓的爱之自由,安东尼奥给不了,真正能解放罗维诺的,只有罗维诺自己。但此刻,他再也不想逃。

 

 

安东尼奥最后还是心软了。他将罗维诺抱进卧室,罗维诺用力吻他。安东尼奥从那亲吻中感到一丝悲凉,罗维诺快要流出眼泪来。在他心目中,这是不能被允许的。谁惹得罗维诺掉眼泪,谁就是罪人。

 

“原谅我。”他说。

 

“我爱你。”

 

“......你不用勉强自己。”

 

“谁和你说我勉强自己了?罗维诺恶狠狠地说,“就你废话多。”

 

自始至终,他就像块贪婪的海绵,不知饥渴地吸收着安东尼奥的爱意,但没有一块海绵可以无限吸水,因此,唯有将这些爱尽数返还给安东尼奥,才是正确的方法。

 

 

 

06尾声

 

 

“喏,这个给你。”罗维诺将一个包裹丢给安东尼奥,“你的圣诞礼物。”

 

“哇,里面是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安东尼奥打开了包装袋,里面装的是柔软的布料,看起来是衣服。安东尼奥将它展开,细腻的花纹,轻盈大胆的用料,赫然是一条女式长裙。

 

“这是......”

 

“有个女孩子想做我女朋友,还想让我给她买这条裙子,我没同意。”罗维诺瘪瘪嘴,“我不肯给她买,却给你买了,看看我对你有多好......”

 

“罗维诺!!”

 

 

叛逆期还长着呢。

 

 

 

 

END


Free Talk:当年写《红色海》的时候,全篇都在幻想自己未来的少年时代;如今写这篇文,是对自己已逝的年纪做一个真实的总结。


p.s. 04章有情节取自炎蜃tv,居然没人看出来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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