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硒老锣你们是真的爱了

自闭人士

【亲子分】白闪电

是一个系列,其中的文互相独立。系列点我

Memories系列其二


白闪电

 


几千米上的云层有听不见的雷击,几百万米以上的宇宙是一片死寂,几千万米以上的行星却充满了暴击,碰撞,炸裂。

人群从我身边汹涌而过,他们向我投来温暖而善意的眼光。我理解他们的好心,但还是觉得尴尬极了。毕竟在这样的时刻,鞋带散了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就在我弯腰系鞋带的半分钟里,就错过了亲眼看到一件可能被记入史册的大事的机会呢。于是我立即站起身来,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标语牌,揉了揉腰椎,使身体看起来更笔挺些。身边一个男生为我让出一小块位置,于是我就站在他旁边。

很遗憾,我原先所在的队伍已经走远了。弗朗西斯还远远的回头向我招手,基尔伯特却头也不回的向前踏步而去,腰杆挺直得像黑鹰划过苍空留下的痕迹。

我们在游行。

我在此时就敢于下定论,我在大学时代做出了一件在我的人生里都称得上惊艳的事情。那是自然,年轻岁月里没什么事情不惊艳时光。我们的目的在于向当地政府那个地域歧视的部长,讨要回本属于我们这所移民学校的大笔实验项目经费。几千个人,排成几百米的长队伍,从校门口一直蜿蜒到政府门口。

“真是壮观。”突然,我旁边的那个男生抬头说道。他抿起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倒映着队伍前方如海潮的人群。

看到他的长相我吓了一跳。一瞬间我以为他是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弗朗西斯的导师现在的得意门生。但是再仔细看了一眼我发现我错了。那不是费里西安诺,费里西安诺面部柔软温和的线条,没法把跳动的青春得意如此鲜明的写在脸上。不过知道这个男生是费里西安诺的哥哥,还是后话了。

“是啊。确实很壮观。”我接道。事实上我不需要回答他。面前雷鸣般的人声鼎沸已经为我们喊出了足够响亮的回答。

“罗维诺·瓦尔加斯。”他突然向我伸出手,“费里西安诺的哥哥。大一文学系学生。”

“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我和他握手,“文学系?我也是文学系的,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你。”

“那是因为大部分时间我都去美术系旁听了。”他说。转头以一种得意的目光看着我。但他的目光并不是希望我赞扬他,而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的由衷的自豪。

“美术系?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读那里呢?”

“因为我弟弟也在那里,我不想引起尴尬。而且,我以后要亲自为我写的书配插图。”他抬头。人群星河似的在他蜜色的眼底暗潮澎湃。就好像他已经站在自己的作品签售会上,望着台下激动的举着签名簿的人山人海。

这支队伍开始走动了。于是我们停止了聊天,一边走着一边高举手里的标语牌,喊着早已排练过无数次的口号。真奇怪,平时做个课堂演讲交一份报告还会小紧张的我们,这时候都纯属得和操练了几千万遍一般,就好像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早就是镌刻在骨髓里一般。

罗维诺举着他做的标牌,牌面上的画非常漂亮,上面甚至还有个鲜亮的鞋印。

“这是你画的?”我小声地问。

“不,”他说,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是我踩上去的。”

我仔细地观察着罗维诺。他的声音很有张力,是那种沙哑的磁铁吸引了细碎铁末的质感。目光紧紧注视着前方,仿佛眼中除了那里就装不下什么其他地方了。我不好意思一直看着他,于是也慢慢收回了目光。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操。”他骂道。我看到他撸起自己的袖管——他的手臂上裹着纱布,一小片红色的鲜血从纱布上印出来。

“你的伤口裂开了?怎么……?”我问道。实际上我不希望他离开,我觉得队伍里少了这么一个人很遗憾。

“没关系。”他放下袖管无所谓似的再次举起了标志牌,“前几天踢足球的时候被弄的。过几天就好了。”

“可是你情况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我帮你拿着?”我建议道。

“不要。”他干脆的拒绝我,“自己画的东西,当然要自己举着。” 

“不疼吗?”

“我说我感觉不到,你信不信?”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戏谑地看了我一眼,“安东尼奥,你的鞋带又散了。”

于是我蹲下来,给自己的鞋带打了个死结。我觉得自己像被打了激素。这感觉很疯狂,也很奇妙。就好像我也想做出什么能让他赞扬的,具有气概的事情一样。然后我抬起头来,看见他一直盯着我看。他的脸红了一下,稍稍削弱了他脸上犀利的气势。

“……蠢货。”他撇了撇嘴,评价我。

我笑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带。虽然再也不能解开,但它再也不会散了。我已经把它拴住。当在你用某些东西作为绳索的时候,就可以牢牢地拴住一切你想要拴住的事物,让它们再也不分开。

“意大利人。”他注视着我做完那一切,然后突然开口这样说。

“世世代代居住在亚平宁半岛上的自由人。我们家族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十四世纪,最辉煌的年代。美洲土著人那时候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打猎呢。我真不明白,这些愚蠢的美国佬为什么可以用自己的屁股签署条款,搞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了,仿佛刚才所有的镇定都只是预热,“他们凭什么这么做?美术系原本计划用他们剥夺的经费在国外办一个画展,为了画展上的画,费里西安诺准备了四个月。四个月!最后一个礼拜,他就几乎没有合过眼……妈的……”罗维诺骂道。若隐若现的潮红在他脸上泛起,似乎是觉得说出这些话很不好意思,所以才要用脏话来掩盖自己的尴尬。

“确实很过分。”我答道,“你弟弟如果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他会很高兴的。”

“事实上我觉得他每天都挺高兴的。”罗维诺漫不经心的说。他用左手扶着右胳膊,执意把牌子举得高高的不肯低下来半点。他就是那么一个在某些方面倔强到固执的人,但是又让你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劝他。

“我是西班牙人。”于是我介绍道。

“听的出来,你的口音。” 

“我来自巴萨罗那,西班牙的艺术之都。”我说,突然觉得这样介绍似乎很令人尴尬。奇怪,为什么这样的话被罗维诺说出来,就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说下去,安东尼奥。”罗维诺说道,“这没有什么可害羞的。”

“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谦虚一点……”

“谦虚?你的祖先们会因为谦虚而刻意掩盖自己的光芒吗?你不该为你的祖先们谦虚,你应该为他们感到骄傲。”

罗维诺的话突然在一瞬间点燃了我的热血。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如此火热的场景里遇见一个比这里还要泛着火热的光芒的人。我想起猫王以前说的话,我不是想要显得我很性感,那只是我表达情感的方式。罗维诺就是这样的人,他性感,不羁,叛逆,并且充满魔力。一直到后来我和他生活了几十年,我的观点依旧如此。他才是真正的诗人。

最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我们出生在和平年代,没有暴力血腥的强行镇压,所以没有青年为了理想和追求洒下热血,也没有父母为痛失爱子哭彻心扉。仅仅是出来几个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要把我们打发走。

“妈的,他叫我们走我们就走?”罗维诺愤怒的说。他把手里举着的牌子摔在地上。这个举动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但罗维诺毫不在意。

“怎么?你想打架?”旁边,一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轻官员问道。他嘲讽的扬起了嘴角。

“来啊,打啊,我还怕你们就是些只会动嘴皮子的,不知道生一双手有什么用。”罗维诺回敬他一句,卷起自己的袖子,丝毫不为给对方看见自己渗透血迹的纱布而感到不好意思。那个青年警官愣了一下,突然就和罗维诺扭打起来。

这是完完全全在我预料之外的。罗维诺打架没其他人发现,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个派来的官员如何对政府的行为做出说明。我的目光还要分一半在罗维诺身上。

拳头对拳头,不带盔甲和武器。这是一场最野性,也是真实的场景。让人联想起很多年以前的角斗场,里面的人也是这样,用身体为自己的生命写歌。

罗维诺擅长打架,这点我看出来了。他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又因为汗水沾湿在脸颊一侧。他的每一步都精准,狠心。每一次碰撞和撕扯都充满力量。他瘦削的身形就在一瞬间爆发出无穷无尽的雷电。谁会想到每个男生小时候都会有的打打闹闹,有一天竟然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当那个官员落荒而逃的时候罗维诺擦了擦嘴角。他舒了一口气,我才想起他还有一条伤了的右胳膊。他脸上一道血痕从额角直拉到下巴,渗出的血液在反射光。他却扬了扬眉毛,“怎么?我打的还算行吗?”

那天傍晚我们拿着部长的妥协条款凯旋。几千个人,几百米的队伍。罗维诺依然走在我旁边,他耷拉着手里的标牌,“没用啦。”

“不。”我安慰着他,一边搜肠刮肚的试图想出一些有道理的句子,“人在这个年纪总要做些什么事情,好给自己的以后制造回忆。”罗维诺歪着头看我。他的脸上显现出飞扬的色彩,一小撮笑意又从他的嘴角升腾而起。我们知道,我们将在黑暗里发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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