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硒老锣你们是真的爱了

自闭人士

【亲子分】I Won't Say

I won't say

 

 

罗维诺还年轻着呢。

 

当安东尼奥笑着和罗慕卢斯老头说着这话的时候,后者只是毫无顾忌的放声大笑起来,似乎对于形容自己亲孙子的这句话并无看法。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面对着身前的西班牙小伙,幽幽地说:

“不年轻啦,再过几年,就真的老啦。哈哈,人的好奇心总是有限的,再过个几年,罗维诺就该厌倦一切啦。”

“我并不觉得会是这样。”安东尼奥诚恳道,“您老年轻的时候还曾经游历过世界,欧亚非的大陆都曾经驻足过哩。罗维诺也应该像您,有那样生生不息的热情。”

罗慕卢斯笑了笑,他眼角细密而不显眼的皱纹此时就在皮肤上烙下一道道愉悦的褶皱。

“哪里有。二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赶紧回到了老家,恨不得把自己的根重新驻扎在祖国的土壤下。找了个婆娘,生了个儿子——我倒是羡慕你,小伙子,你很热情,很阳光。我想知道,地中海对面那个国度的人民,是否都像你一样的奔放开朗?”

安东尼奥认真地回答:“是的,我热爱我的同胞们。马德里的阳光有多滚烫,那里的人的热情就有多高涨。”

“——还真别说,我去过那里,可怀念那个地方——罗维诺一定要代替我再回去一次。小费里也不能代替他。”罗慕卢斯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好像在敲定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

“那——”

“如果你想带他走的话,那就带他走吧。我知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唉,孙子大了,总是要飞走的。罗维一心一意想要脱离我的手心,费里西还喜欢黏黏糊糊在我身边不肯走呢——兄弟俩就是这么天差地别。你把罗维诺带走吧,带到西班牙去——小家伙是该在别的地方长长。亚平宁半岛的土地再辽阔,也容不下一个年轻人的翅膀······”

 

当安东尼奥回到住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的光景了。

门虚掩着,没有关紧。他推门而入。

 

罗维诺大概刚刚结束午睡,整个人还是懒懒散散的状态。他靠在厨房的窗台边,烤着锅里的一块鸡排——其实离吃晚饭还早。但罗维诺习惯把这些都先做好。紧接着他把鸡排盛在盘子里,把锅放到水池里去洗。安东尼奥就靠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

“嘿,罗维——”

“你倒还是舍得回来。”罗维诺突然说,他眯了眯眼睛,“又到老头那里去了,嗯?说了我什么坏话?”

“没有,我发誓。”安东尼奥诚实道。他看着罗维诺拧开了水龙头,于是罗维诺的眼睛里就出现了倒映着的细碎水花。

“哦。那我是否应该为此而感谢你?”罗维诺戏谑道。看来小家伙的起床气还没有完全消退,像一只长满刺的小刺猬。安东尼奥尽力斟酌着最委婉的措辞,想着该怎么说才不至于伤到罗维诺的心。但就在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词汇量是如此的贫匮,以至于到了该说些花言巧语的时候,他居然一个词也憋不出来。

“不用了。罗维诺。”他说,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些,“后天我就要走了。”

罗维诺依然沉默着刷锅,油污融到洗涤剂和水里,他用钢丝球仔细刷着锅壁,细细搓洗,然后用力的刷着锅底沾着的东西,就好像他根本没听到安东尼奥说的话一样。罗维诺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是他不想听到的话,他能做到在听到后一秒就把它忘记;如果他不想见你,在一万次重新见面以后,他看着你,依然只会是一脸茫然。

“罗维诺。我后天就要走了。”安东尼奥把声音放重一些。他希望罗维诺能够听到。

罗维诺终于偏头施舍了他一个眼神。

“哦,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依然低头,专心做着自己的事,似乎没有因这个消息受到丝毫的影响。安东尼奥试图从对方的脸色揣测他的心情,但罗维诺的脸已经低了下去。他只能看到一张白皙的侧脸,除此之外的东西,都隐藏到墙壁的暗影下面了。

突然,罗维诺打开了水龙头,将水流开到最大,毫无章法地乱刷着。哗哗的流水淹没了所有声线,安东尼奥感到有水珠溅到了自己脚上,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轻飘飘的话从他的嘴唇间溢出来,消融在一片水声里。

 

 

安东尼奥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厨房。

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思考着一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一年前,他被医院查出感官混淆症。其实也就是个大不了的病,可他的上司兼朋友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觉得很是回事,要让安东尼奥强制休假——朋友开的公司就有这种好处,安东尼奥平时倒还算兢兢业业,几乎不吃白饭。

“东尼,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疗养一下。我可不希望哪天你晕倒在办公室里,从病房醒来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弗朗吉,你是黄色的’!”弗朗西斯故作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意大利南部的海滨疗养——据说还是不错的。我可以在那里帮你联系个小镇的村民,当个沙发客,让你好好放松放松。”

于是趁着这个契机,安东尼奥认识了罗维诺·瓦尔加斯——他的房东,准确来说也不算房东,应该算是他的接待者。第一天见到罗维诺的时候,他就热情的和对方打招呼。

“嗨,罗维诺,很高兴认识你!”

对方只是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安东尼奥试图和对方聊点什么:“你和网上放的照片很像。”

这一次对方回过头来看他了:“如果我的照片和本人长得不像,那还能叫照片吗?”

安东尼奥一时语塞,不能回答。

对方撇了撇嘴:“都是我那笨蛋弟弟,说是我搬离了他和老头的房子,肯定会感觉孤单,说是要找个人和我作伴,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的信息放到了网上——真是该死——我的意思是,你根本就不该......算了,来都来了。”

安东尼奥尴尬地挠了挠头发:“抱歉打扰到了,那如果我不来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大概就会有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别的混蛋跑到这里来。”

“要是没有人来呢?”

“那我就还像以前一样,一个人舒舒服服的过着。”

“你一个人真的不会孤单吗?”

“你真是个矫情的家伙。如果我会感到孤单,两年前我就不会和老头跟蠢弟弟分开,搬到小镇的另一端来住。”

“哦——哦——”安东尼奥拉长了语调。事实上,他觉得罗维诺也并不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罗维诺大概有一种天生的惰性。这毕竟是人之常情。按照弗朗西斯的预想,安东尼奥应该过着每天在海滩上吹吹风看看妞,到了点回家饭菜都摆在桌上,度过还不错的夜生活以后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实际不然。安东尼奥每天得一大早把罗维诺叫起床,然后得准备两个人的早饭,然后陪着罗维诺去海上打渔(其实大部分时候是安东尼奥在劳作),傍晚回家还要帮忙打扫卫生。大概要到周末的时候,才能捞到个休息。

安东尼奥不觉得怎么,他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到也挺愉快。罗维诺的祖父曾经打趣道,说安东尼奥提前三十年就过起了退休的生活。

 

在安东尼奥疗养的这段时间,弗朗西斯只来看望过一次——真是庆幸,他来探访的时候没有带着个金发大波的女人。他一见到罗维诺,就夸张的喟叹着:

“哎呀呀,看看我们的瓦尔加斯先生!他看上去是多么的精神而有风度,一准是但丁的子嗣——或是加里波第的后代!如果早生个几百年,或许就是他们本人!哎呀呀——”

罗维诺红了脸,嘟囔着“这个疯子”,就把弗朗西斯推出门外。只有安东尼奥注意到了对方暗暗翘起的嘴角。听到这样的夸赞,谁都会心旷神怡。

弗朗西斯说道:

“东尼老兄!看看你,还没有踏入婚姻的殿堂——甚至还没有在职的女朋友——就过起了这样居家的生活!真是......这样就被日常的家务套牢了,和罗维诺小甜心——真像小两口似的!——这次圣诞节,我要绕到德国去,和基尔说说这事。我俩有多少年没见啦?三年?五年?说不定他连漂亮的小姐都娶回家了!然后啊,再回巴黎看一看······”

“记得也去我的老家看一看,格拉纳达。”安东尼奥说,“帮我......”

弗朗西斯颇为嫌弃地嘘了一声。

“——何苦呢?西班牙和法国本来就是一衣带水的邻邦——隔着一条比利牛斯山脉,我就能看的见你了。”

安东尼奥笑道,“也是。”

 

就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了。安东尼奥一抬头,罗维诺正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罗维诺脚上穿着松鼠头模样的拖鞋,加上气呼呼的表情——这使他看起来可爱极了。安东尼奥想。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罗维诺就趿拉着拖鞋,噼噼啪啪走回卧室,狠狠摔上了门。

 

小家伙在生他的气呐。安东尼奥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可不。上次他和小镇里漂亮的姑娘跳舞的时候,罗维诺也是这样,生怕漂亮的小姐掠走了他的房客——哦,也说不定罗维诺喜欢那个漂亮的姑娘。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伊莎贝拉?还是伊丽莎白?谁记得呢。

安东尼奥继续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的点,罗维诺仍然不肯出来。他只好把鸡排放进冰箱里,早早的熄了灯。

 

罗维诺做了一个长长的,奇怪的梦。他梦见大海,陪他一起长大的大海,海上有金灿灿的阳光,将大海的表面烤的暖呵呵的。罗维诺漂浮在海里,海水的表面略微发烫,刺激着他已经疲惫枯竭的神经。就在这时一艘小船从旁边经过,安东尼奥坐在船上,告诉罗维诺他要走了。罗维诺想要挽留,可是那只小船却偏偏划着那么愉悦的波浪,朝着远方去了。罗维诺跟在后面努力的划水,可是小船却把更多的水泼到他的身上,巨大的反推力将他向后赶去。罗维诺想要呼喊,可他哑着嗓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艘小船消失在远方。他突然感到自己很疲惫。于是他就张开双手,任由自己浸没在海水里,被深蓝色的波涛淹没。

当罗维诺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柔软的床铺将他包围。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他回味着那个可怕的梦,慢慢爬起来。

 

当罗维诺走出房间时,早饭已经在桌上飘着香气。安东尼奥坐在桌边等他。罗维诺去浴室洗漱沐浴,出来的时候,安东尼奥正躺在椅背上,微微合着双眼。窗外的阳光像粘稠的蜂蜜粘在他的身上,反射着金灿灿的光泽,在身后的地板上打下一层黑色的剪影。罗维诺在那里看的发怔。他没有走上前去,而是站在几步之外,静静看着这一切。

 

一年以来,罗维诺从不承认他和安东尼奥有任何其他的关系,安东尼奥去拜访费里西安诺和罗慕卢斯的时候他也只是哼哼几声,装作没有看见。但是不说话不代表他不敏感。恰恰相反,罗维诺是个极度敏感的人,对于任何事情都缺乏安全感。对于自己的心思,罗维诺的心理比谁都清楚。

但他如何能够说出这一切呢?这是不可能的。罗维诺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轻易向他人展露自己的心思,何况是安东尼奥。他渴望将自己的心情隐藏起来,但他恰恰一点也不擅长这一点,表情就像是写在脸上,别人一读就懂他在想什么。每次他被安东尼奥揭穿的时候,都会恼羞成怒的跳起来,并把过错都推给对方。

然而到目前为止,罗维诺仍然可以骄傲的说,唯一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安东尼奥仍没有发现——当然,这个事实他羞于说出口,甚至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也会脸红。罗维诺也曾经无数次想象着自己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样子,想象着如果存在的某天安东尼奥把他拥在怀里,轻轻喊着他的名字,他安静地靠在对方的肩头,沉浸在对方身上假如存在的阳光的气息......想到这里他的脸更红了。罗维诺没法说出来,这是事实。他以为自己会随着时间而淡忘这些,然而每天的相处却让这些想法日渐升温。

他该如何去讲这些事情呢?

不,不,不要,这是不可能的。自己可不像那个法国佬,叫什么来着的?弗朗西斯。他可做不到像弗朗西斯那样,每天说的“我爱你”比每天喝的红酒还要多,这是不可能的。

哪怕——

罗维诺这时候才意识到——明天安东尼奥就要走了。

 

这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出海捕鱼。同样的日常劳作里不知道为什么,少了一些往常的快活。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对话,安东尼奥的笑话和罗维诺的歌声,也都隐藏到不知道哪里的角落中去了。两人仿佛各怀心事,都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反常。

罗维诺烦闷地咬着嘴唇——他该如何想象那样的日子?!没有安东尼奥的早安和早饭,没有两个人嬉笑玩闹的捕鱼,没有夜间在聊天和欢笑里困倦的睡去又在对方的呓语里醒来——他不能!他不能!哪怕早就知道这命中注定不会长久,可是在失去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心痛。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就像梦里的那样,安东尼奥就要抛下他,到他的故乡去了。回去有什么不好呢?什么也比和自己这个无趣的家伙呆在一起来的强。

他这么迷迷糊糊地想着,安东尼奥已经把船开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下午的光景正好,阳光暖和极了。罗维诺靠在船角,突然觉得有人在看他。他一抬头,是安东尼奥。

 

几乎是没有意识的,下一秒他们已经开始拥抱亲吻,谁也不知道彼此在干些什么,但是他们都意识到了对方胸膛里火热的情愫。就在这时,一个浪头打过来,几乎要将小船掀翻。湿淋淋温凉的海水将两人浇了个彻底。

“搞什么——”罗维诺愤怒的大喊。仿佛刚才在朦胧里做梦的那点勇气都消耗殆尽了,他觉得自己羞红了脸,大概是不会有勇气再一次吻上去了。

可是他还没有骂完的脏话,下一秒就被安东尼奥的另一个激烈的吻盖住了。对方舔舐着他有些咸湿的嘴唇。这一次罗维诺没有回应,直到对方把他放开,他才愤愤的一巴掌招呼过去。

“这是你家乡的告别礼仪吗?”

“不是。”安东尼奥诚恳地说,“这是我们家乡表达爱意的礼仪——”

“你闭嘴!”

 

罗维诺感觉自己的大脑晕乎乎的,像个刚恋爱的小男生,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他把安东尼奥送上飞机。

 

安东尼奥觉得自己有些恍惚,罗维诺既没有挽留,也没有不舍,而是就这样把自己送走了。这样的状况也一直持续到他回到西班牙。在机场得到弗朗西斯一个大大的拥抱以后。

“东尼儿,你怎么啦——嘿,松手,为什么一直抱着哥哥我不放!”

安东尼奥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在马德里正常工作的若干天一切正常。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安东尼奥接到了弗朗西斯的电话。

“我说,你到底是找上什么事情啦。”弗朗西斯说,“今天有个人一直在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家在哪里,说他要找你——我就告诉他啦。估计他现在已经快要到了。”

“是谁?”

“哎,是谁呢?大概是你认识的某个人吧......”

弗朗西斯阴阳怪气,安东尼奥知道此人必定有鬼。恰好此时,一阵敲门声就传来。

安东尼奥挂了电话,狐疑地走到门前开门。

 

提着行李箱的罗维诺正站在门外。

 

 

And all my walls stood tall, painted blue

I'll take 'em down, take 'em down

And open up the door for you

我的心墙高高竖起,涂成忧郁的蓝色

我要将它们推倒,将它们推倒,为你打开一扇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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